2009年4月25日

South Court,二樓



今天阿清說記得有這張照片。有點意外,有時以為這等無聊事宜,只有我才會記著。這個下午我們剛好在同一位置拍了幾張,已沒有從前的傻氣,不會排列整整、不會找路人替我們拍。人手一部相機,隨便就拍起來。我沒有帶相機,故作充滿思緒的樣子,同時就是想起這照片。沒記錯的話,該是你們從美國回來,在快要回去前,我們約一起吃午餐。天啊,是午餐。我們剛過了第一學期的大學生活,衝激不少,時為二零零五年一月。那時稚氣,還會在網誌上說什麼"也許有天/一切都要變"般沒頭沒腦nostalgic的話。怎麼要也許呢,一切都在變,這是唯一不變的事。那不是很好嗎。雖然,我還是會為一張照片,說上一堆話的我。也是很好,很好。

2009年4月22日

奇怪的事情會發生




怎麼說呢?在倫敦時其實喜歡逛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遠遠多於大家都熱衷逛的National Gallery(我特別喜歡前者那在地下的小咖啡店)。而經常在畫廊展覽中見到得獎的,就是這種風格的人像照片啊。有點驚訝把相中人的五官拍得半分也見不到,在技術上是如何做得的,更惶論是慨念上了。如果是個新手,不作對焦,應該會把人物拍得很清楚吧。即使想到對焦窗子,拍下外面的明媚陽光,大概也不會得出這個結果;而且,人和窗令構圖也很巧妙。

別騙我了,你一定是個攝影高手。要不然,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又去了那個我去不到的地方。對了對了,一定是這樣。我又在不斷說話,然後你就很自然地飄到那個遙遠(還是極近?)的角落;從那個角度,將那個我看不到的我拍下。你一定又是上得太多那奇怪而沉悶的課(或是聽我說得太多這類"理論"),要跟我開個玩笑,用你的方法來問我一次"什麼是真實"。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了。但無論如何,這根本就是一次後現代主義對人像攝影的探問,比任何一張寫實的記錄都能capture那些星期三中午的紛圍。在中大吃飯時拿相機出來拍照本身已是奇怪的事,還拍出這樣的靈巧之作,是個bonus!奇怪的事情會發生的。

那天一頓飯過後步出聽說煎蛋很美味的飯堂,打趣說要寫首詩。無奈我實在不是詩人的料子,只能寫出"星期三啊"這類扮詩的惹笑短句。那麼只好,寫半篇故作幽默的"攝影評論",來念那充滿幽默的十數個星期三中午。逝水如斯。縱使是充滿歡樂的時光,但記憶本來就該像你拍的照片那樣,沉實和漆黑難及的,何苦去捕捉。Anyway,謝謝,這是張美麗的照片。



p.s. 不管什麼既定分類了,我說,我說這首一定是傳說中的dream pop。

Radioidept - Strange Things Will Happen

Today was a pretty day
No disappointments
No expectations on your whereabouts
And oh, did I let you go?
Did it finally show that strange things will happen if you let
them?

Today I didn't even try to hide
I'll stay here and never push things to the side
You can't reach me cause I'm way beyond you today

Today was a pretty day
Autumn comes with
These slight surprises where your life might twist and turn
Hope to unlearn
Strange things will happen
If you let them come around and stick around

Today I didn't even try to hide
I'll stay here and never push things to the side
Today I didn't even look to find
Something to put me in that peace of mind
You can't touch me cause I'm way beyond you today

2009年4月19日

死線

真是無賴,這邊廂邀請人逛你的網誌,那邊廂你就停寫十天了。一堆死線加上莫名其妙的病徵,就又失語起來。電影節的十一部片,最終以足夠讓人開心幾個晚上的Fish Story作結,翌日就是學期的最後一週,要應付壓軸的九堂導修課。就在這個時候,病徵一一湧出。說是病徵、而不是病,因為那幾天我一直以為是自己太焦慮、太緊張。總不相信Mind與Body的分離,也就以為一切只是心情作怪。但本人的理論是這樣的,你愈害怕失眠的晚上,你失眠的機會就愈大。可能我告訴自己太多次,這星期你不能病、千萬病不得,然後星期三晚上就發起燒來。

依然抱恙。原本週末該要在家好好休息的,星期一有最後最後兩堂課,但還是去了藝術館。不怕醜說句,最近兩次進藝術館的日子,皆甚有代表性:完全像徵了我的缺點。沒錯沒錯,"尋找麥顯揚"與"尋樂,經驗",都是在展期最後一天去看的。趕死線趕到這種地步,難怪我去過展覽後就立刻更新了網誌中的自我介紹,不斷反省自己的懶惰了。這種狀態下,還是別談什麼觀後感好。而且我的觀後感總是過度奇怪,例如上次看畢尋找麥顯揚後最大的反省就是我依然堅信自己不要活太久,像麥顯揚般不過五十就好了。尋樂經驗如展覽英文名稱所言是charming的,然而我要不識趣地抱怨,平常最得我心的白雙全,在我孤獨之時用他的"二人藝術"提點我"in fact, half is enough, half is beautiful'(場刊語)。生病是人最孤獨的時候,不是嗎?

在失語的同時,先後在一週內拍完半卷色彩特濃的正片和一卷黑白菲林。寫不出字但按得下快門,對我來說已是莫大的恩賜。照相機的取景器多了一點污跡,其實看起來就只有用鉛筆頭點一點那樣小,然而看起來還是膽跳心驚。快帶在身邊三年了,多麼微小的問題在我看起來都是它要離我而去的症候;也是我的症候。有時我也想,是不是週糟太多數碼產品,以致我不信任它會長命百歲?對了,不用百歲,我也不會活過百歲,半百就好了。黑白那一卷主要是在校園裡拍完的。在課堂上拍了好些照片,同學都說不如讓人來幫我們拍,我都一一婉拒。其實,我拿著攝影機,比你們每一個都更明顯地在照片中呢。而且,怎可以讓一個不在我們課堂中的路人,承受我存下影象的自私欲望?

上面寫的,與這個星期纏繞著我的相比,都太過無關宏旨了。然而,除了說幾句無關宏旨的話,這一刻,還有什麼更能釋懷呢?

2009年4月8日

自許與祝願

恩師常說,不能忘自我期許之重要。另一位恩師也常說,我們怎能忘,偶然性在生命的重要,要化、在適當時適當的化。劣徒如我,則總是徘徊於兩者之間,終日傷春悲秋、愛上層樓。但我還是要一再一再提醒,不能不望見自己的平凡,我又能強求甚麼呢。我只能寫、我只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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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有陣子沒聯絡的朋友要去冒險了。看了他出發前的"冒險宣言",很感動,很感動。勇氣、真心、信念,不應該是只存於童話中的。


死火

入場看Terence Davis的Of time and the city前,已看了佈告板上貼出訪問導演的內容,然而還是心理準備不夠。即時這是本年最期待的電影之一,還是跟不上導演的意識流,觸碰到的只有"音樂倒是很有味道"。亢奮、焦慮、思想都是障礙,唯有偶爾亮小燈在筆記簿上亂書才看得下去。但重點是,佈告板上導演的話就易入口多了。完場後人群堆在板前,在外呆望小時候常常(與父母)留連的尖東十多分鐘後,四下又變回冷清,始拿出筆記本抄下。也許沒有什麼大義,只是對上我愚蠢的心情。

"這種絕望,令我決定做藝術,因為藝術包含希望,所有了不起的藝術都包含希望。我發現艾略特的"四首四重奏",後來在戲劇學院,又發現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他們加上畢納克的音樂,都撫慰著我。因為他們都超凡入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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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提醒有這存在。

死火 - 魯迅

我夢見自己在冰山間奔馳。
這是高大的冰山,上接冰天,天上凍雲彌漫,片片如魚鱗模樣。山麓有冰樹林,枝葉都如鬆杉。一切冰冷,一切青白。
但我忽然墜在冰谷中。
上下四旁無不冰冷,青白。而一切青白冰上,卻有紅影無數,糾結如珊瑚網。我俯看腳下,有火焰在。
這是死火。有炎炎的形,但毫不搖動,全體冰結,象珊瑚枝;尖端還有凝固的黑煙,疑這才從火宅中出,所以枯焦。這樣,映在冰的四壁,而且互相反映,化成無量數影,使這冰谷,成紅珊瑚色。
哈哈!
當我幼小的時候,本就愛看快艦激起的浪花,洪爐噴出的烈焰。不但愛看,還想看清。可惜他們都息息變幻,永無定形。雖然凝視又凝視,總不留下怎樣一定的跡象。
死的火焰,現在先得到了你了!
我拾起死火,正要細看,那冷氣已使我的指頭焦灼;但是,我還熬著,將他塞入衣袋中間。冰谷四面,登時完全青白。我一面思索著走出冰谷的法子。
我的身上噴出一縷黑煙,上升如鐵線蛇。冰谷四面,又登時滿有紅焰流動,如大火聚,將我包圍。我低頭一看,死火已經燃燒,燒穿了我的衣裳,流在冰地上了。
“唉,朋友!你用了你的溫熱,將我驚醒了。”他說。
我連忙和他招呼,問他名姓。
“我原先被人遺棄在冰谷中,”他答非所問地說,“遺棄我的早已滅亡,消盡了。我也被冰凍凍得要死。倘使你不給我溫熱,使我重行燒起,我不久就須滅亡。”
“你的醒來,使我歡喜。我正在想著走出冰谷的方法;我願意攜帶你去,使你永不冰結,永得燃燒。”
“唉唉!那麼,我將燒完!”
“你的燒完,使我惋惜。我便將你留下,仍在這裡罷。”
“唉唉!那麼,我將凍滅了!”
“那麼,怎麼辦呢?”
“但你自己,又怎麼辦呢?”他反而問。
“我說過了:我要出這冰谷……”
“那我就不如燒完!”
他忽而躍起,如紅慧星,並我都出冰谷口外。有大石車突然馳來,我終于碾死在車輪底下,但我還來得及看見那車墜入冰谷中。
“哈哈!你們是再也遇不著死火了!”我得意地笑著說,仿佛就願意這樣似的。
一九二五年四月二十三日

2009年4月5日



紀念這個帶著悲觀和樂觀離開土瓜環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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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眠,到天亮時,始看到外面下著微雨。後來勉力睡上一兩小時,醒來時,雨已經停了。

這首詩,道出一半心聲 (謝謝也斯)

Ming Pao Daily News
世紀人文.關懷.視野 | 世紀.周日的詩 | 2009-04-05


座頭鯨來到香港
By 梁秉鈞

他們並不知道

你的先人來過這兒

(他們老在問:這兒可也曾出現過

嚮往海洋的視野?)

他們也不知道你來追尋找先人的足迹

你能尋到什麼呢

這兒是個善忘的城市

他們都不大看得起自己

老覺得該沒有什麼大事會在這兒發生

只是偷偷慶幸撿到便宜

順便出海偷瞄幾眼

明天在飯桌上炫耀兩句

這就夠了

日常生活不要超過保守的尺碼

吃飯不要用太大的碗

若要游泳

兒童池就夠了

需要什麼請先填表

有什麼計劃請排隊輪候

有電話進來先耍你兩手

你這樣闖進來是太不守規矩了

不過也沒有人出頭批評

他們都等着看看寫有沒有什麼好處

能否分到一杯羹

折扣優惠買一頭吹氣的小膠鯨魚

分期付款買一角海景

在世界大事的旁邊

拍一個照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

他們永遠不會相信

你是為這個地方而來

你是為他們而來

你是為他們帶來了海洋的警告

2009年4月4日

在那,不在那/ 不要耳語



Radiohead, There There



Radiohead, Don't Whispering

2009年4月3日

春去夏來,嘔吐

兩星期前大病的整個晚上,就是徘徊於很想嘔吐與嘔吐之間。這一兩天,如從前春去夏來之際般,思緒湧動得很想嘔吐。又明知不會吐出什麼來。即使失眠、在車廂上不安、在聽講課或報告時焦慮,卻未有想"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對著一個洞,說出心裡的話"。即使洞穴在跟前,也只會空空如也。幾乎因此不想再碰電影、文字、說話、人。越好的電影、文字、說話和人,就越讓我處於想吐的狀態。試過腸胃病的人都知道,想吐遠遠比上吐下瀉痛苦的。是否好比想哭比流淚苦?山雨欲來,海面卻平靜如波,就是教人納悶。

承受過是枝裕和"橫山家之味"淡淡而濃烈的味道(我實在不想引用這個譯名的),再看到很喜歡的人寫的美麗感想,就是雙重的作悶。今早本來要出門,讀到這篇感想後不願移動,竟不斷地找收音機頭的歌來聽。去年六月在那片草地上看他們之後,根本就良久失去這樣的衝動了。聽了許多遍,到快要遲到,才不情願地脫下耳筒。Thom Yorke,我想像你一樣吼叫呢。也忽然想起,沙特不是寫了本小說,叫嘔吐?

總是合上眼就看到一個電影片段。楊德昌"恐怖分子"最後最後一個鏡頭。周郁芬(缪騫人)在一場夢中醒來,一面迷茫,睡在旁的沈維彬被她弄醒,他看著她。她沉靜,然後向右方嘔吐。鏡頭全黑,一種讓人很想吐的歌聲響起。雖然歌其實在一分多鐘前就已伴著槍聲奏起,到這刻你才意會到它確實存在。就是這五秒。唱著唱著。最近一想起那歌聲,我就想站著不動。三年來我從沒考究這是誰的歌聲,直至幾分鐘前。蔡琴吐出"明知道我的夢到了盡頭"。名字原來叫請假裝你會捨不得我。夢不是唯一的真實;嘔吐才是。太真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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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恕我不能脫俗,總是想聽這首他們表演到討厭的歌。

蔡琴。又是蔡琴。"在今夜裡請你讓一切如舊,明天我將獨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