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31日

providence bay

賈樟柯的《世界》,根本就走在時代的前沿。「不出中國,走遍世界」。


明報 D04 | 世紀 | 世紀.My China | By 許知遠 2011-05-21
別人的生活

」像約瑟夫一樣生活」, 在經過南京市中心時, 我被眼前一塊巨大的廣告牌嚇住了, 這是一幢名叫」約瑟夫公寓」的地產項目,除去它是一個英文名字, 我不知道約瑟夫是誰又代表什麼。廣告上的畫面提醒我, 那是一種歐洲電影裏一樣的生活。

文∕許知遠

在一個飄小雨的下午,我在唐山碰到了」貝弗利山莊」,廣告牌上,那個珠光寶氣的女士正在喝一杯咖啡。我在北京的家的對面是」哈佛館」,每天上班的路上,我看到接連不斷的」澳洲女人」別墅, 」格林小鎮」,或者是」東方銀座」……

我在那種昂貴的,色彩鮮艷的廣告牌上,不斷看到18 世紀,19 世紀,20 世紀的西方面孔。他們有的佩戴假髮,有的拄手杖,有的牽一匹馬,有的揮動高爾夫球杆。我甚至發現了一個熱氣騰騰的洗浴中心名叫」塞納河」,心中暗想,海明威此刻不知是否正泡在其中。似乎中國好多城市都出現了」曼哈頓」。一位成都的朋友告訴我,一幢」格林尼治」公寓豎立在他家的對面,而一個新社區乾脆起名叫」摩卡?築」,只因為摩卡的咖啡香變成了新興中產階級的標誌之一。

我還看到過數不清的這樣的形象:標榜正宗東方特色的太湖珍珠,卻佩戴在一個金髮碧眼的姑娘的脖子上;一件百分之百溫州產的西裝,一定要套在一個鬈頭髮,高鼻樑,藍眼睛的小伙子身上,品牌的名字則是某個英文單詞蹩腳的中文翻譯……北京、上海、廣州的商業中心區,那些穿著時髦,自認為是精英的男男女女們,相互叫英文名,以至於我在一家公司工作多年,仍不知道對面那個女孩子的中文名字。這一切就像是錢鍾書的《圍城》中那位JimmyZhang 的翻版。

在我短暫的新聞生涯裏,我不斷聽到那些雄心勃勃的記者編輯說,我們要做「中國的《新聞周刊》」「中國的《紐約時報》」;那些時尚雜誌談論的永遠是紐約流行什麼,米蘭流行什麼,在談到一們中國名人時,我們會說,她是「中國的奧普拉」、「中國的唐納德特朗普」、「中國的傑克韋爾奇」,甚至一些最負盛名的機構都難逃厄運。一位北大學生說自己的學校就像是「中國的哈佛」,清華則變成「中國的麻省理工」……

這是每個中國人都習以為常的景觀。我們的國家一方面看起來信心十足,她興建了世界上最大的水壩,修建了一條非凡的鐵路通往西藏,將宇航員送上了太空,向全球供應衣服、鞋帽、電視機,令全球的石油、鋼材的價格上漲,她的人民成群結隊地到巴黎、紐約大肆購物;另一方面卻似乎永遠缺乏信心,她的坐標系是別人提供的,她需要別人的讚揚,別人的肯定。在某電視台播放的一則迎接奧運會的電視廣告上,不斷出現的是美國的、歐洲的、非洲的、大洋洲的面孔,似乎只有讓他們微笑了,北京才是值得讚揚的城市。

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們國家就像是一個突然被推入現代世界的遲到者,她步伐慌亂, 她把中山裝改成了西裝, 用Michael Wang 代替了王有才,早餐吃的是橙汁、火腿而不是豆漿、油條,從胡同、弄堂搬進了「東方曼哈頓」……她總是在模仿別人,卻從不相信自己的生活。

但她自己的生活又是什麼時候呢?那些一心想要恢復傳統文化,試圖復蘇古老典籍的人顯然錯了,對於今天的中國人來說,《大學》和《論語》的確並不一定比莎士比亞的名言更親切。文化傳統從來就不是僵死的,它不斷變化,接納新元素。在過去的一個世紀裏,中國一直是一個被動的消費者,她消費外來的技術、思想、觀念、生活方式,甚至這個國家的意識形態都來自於19 世紀的德國與20 世紀的俄國……

但是一個多世紀的模仿與消費之後,我們必須重新建立某種自信心。這種自信心既不是對那種早已不復存在的傳統的推崇,也不是對於現在自身狀的自滿,而是確信一個社會在面臨轉型時,這種充斥痛苦與喜悅的生活本身是具有意義的,在其中掙扎與不屈的真實面孔是富有魅力的。我們住的那幢現代風格的公寓可以叫做「關東店1 號」,而不必叫「新城國際」;我們的新聞記者可以報道中國的真實生活,而不必等美國《國家地理》和美國探索頻道告訴我們,中國是這個樣子的。

我們要坦誠地承認,我們在精神世界上匱乏,在心理上慌亂。只有誠實地面對這種匱乏與慌亂,我們才可能找到自己的方向。即使我們用了那麼多別人的名詞與概念來武裝自己,或者逃避其中,我們也不能變成別人,我們穿那個歐洲小伙子所穿的西裝,住進了「格林尼治」,每天都喝摩卡咖啡,但別忘了,你仍是你自己,仍有你自己的悲傷、孤獨與喜悅。在這些真實的悲傷、孤獨與喜悅到來時,那些從別人手中借用來的標籤顯得多麼荒唐。

2011年5月30日

不要,不要讓風帶著我走



2011年5月26日





也許我是太執著了

2011年5月21日

所謂資訊

這個世代從事研究,獲得資料的方法真是包羅萬象。竟然「紅A」公司的wikipedia entry上有這麼一段,關於活雞的。更不可思議是,昨日友人無故在facebook上貼了好幾間本地企業的維基連結,其中就包括紅A,要是我按了進去,就會發現這一段。幸好,世事還不至於怪誕如斯。

塑膠雞籠

2002年香港再次爆發禽流感,涉及錦田、白沙和洪水橋三地共22個香港雞場。當時運載內地活雞的雞籠只用於往來內地與批發市場之間的路程。本地活雞則採用批發商提供的塑膠雞籠運往批發市場,再把活雞運往零售攤檔及新鮮糧食店。批發商負責把回收的雞籠清洗消毒,而漁農自然護理署則監察清洗工作。其後環境食物局局長委任一個調查小組調查禽流感事件,小組建議規定採用指定顏色的雞籠,只供農場運載本地活雞至批發市場之用,以減少農場與市場交叉感染的機會[1]。

2004年由於香港鄰近地區有禽流感疫情[2],港府停止輸入內地活雞及禽肉,但沒有公佈恢復進口時間表,部分家禽業者發起無限期罷市[3],更拒絕借出雞籠阻止本地活雞應市,雞籠由三個商會操控,其中「香港活家禽批發商會」擁有八成雞籠[4],目的是利用雞籠要脅政府,迫使政府屈服,恢復內地活雞輸港。漁護署為了打破批發商會壟斷雞籠而操控市場,自資購買雞籠作後備[5],星光實業正是塑膠雞籠的供應商[6]。

2011年5月9日

大千世界

google說今天是張大千一百一十歲誕辰,我對他全無認知,正好花五分鐘一閱其生平。他一生最後的畫作,題為廬山圖,聽說畫了三年多,完成後不久就去世。在這大千世界裡,誰人不在廬山中?

2011年5月8日

借張大春說詩

張大春:寫詩這回事
(8/5/2011 appledaily)

昔年父親看見我拿李清照的〈聲聲慢〉打譜子,強寫些幽懷愁緒,便隨手寫了十個字給我:「况指扳瑪假,肉耳墜金真」。字紙遞過來,問我是甚麼意思。我說看不懂,他說:「從前人射箭,套在大拇哥上方便勾弦的玉石環兒,就叫『扳指』。這兩句說白了,意思就是:『俺二哥大拇指上的扳指是塊假瑪瑙做的,可我老婆耳朵上那副墜子倒是真金打的。』」說完,父親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還繼續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湊。我看你就熟讀個百兒八十首的,不必硬湊了吧?」

後來我才逐漸瞭解:父親寫的那兩句根本不是詩,是為了嘲笑人不會作而胡作詩,刻意謅出來的笑話段子。父親把來調笑我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強吟無詩;而強吟,正是舊詩堪笑之處。

舊詩有一定的格律,接觸過律、絕一類近體詩的人或許能夠體會,那些個平仄句式、黏對講究、韻字分部、乃至對仗、煉句、用典的種種法則,看似矩尺森嚴,規範甚深;即使相較之下十分自由的古體,也有講究詩法的論者為之尋繹出一定的格調。如此,學者輒以舊詩為難作,往往趑趄而憚之。

的確有人以格律為束縛,但是相對來說,還有另一個完全相反的角度:我父親在我真正開始用心寫詩以前就警告過我:「格律讓詩有了種種規律作依靠,詩反而好寫起來;好寫的玩意兒,不容易真寫好。」

對於不通格律的人來說,門檻高,難以窺人堂奧;對於能通格律的人來說,套路熟,難以自出機杼。看來兩頭皆不能靠岸,這是寫舊詩顯得可笑的根骨。說得極致一些,彷彿祇有那寫舊詩的人自己才能體貼自己鍊字、鑄詞、造句、謀篇的種種機關消息;但是作成之後,仍不免在數以千計、萬計的名賢佳作之前出落得滿紙傖俗或簡陋。那麼,為什麼還要寫呢?

之前我有一趟澎湖之行,行前在一個寫舊詩的網站上向二、三吟友告別,寫了一首五律,題為〈南行前口號,拜別諸君〉,詩云:「已厭常談懶,竟聞招懶呼。偏心忘潭墅,挾冊走澎湖。好雨從西至,深杯向晚酤。舟凝波韻洽,可有一詩無。」這首詩的讀者大約屈指可數,但是我偏就會有一種情不自禁的幻覺,認為一定有某人在讀過這詩之後還當真了,還記得了,還說不定會等著看看我這一趟澎湖走下來是不是真能寫幾首詩呢。

寫給一個實則不存在、但是假設其存在的對象,看起來有點兒瘋。然而這正是我近十餘年來對任何一種文學作品的基本看法。我相信:每一個創作者心目之中都應該有一個理想的讀者──而且為數不能多,就一個──真誠的作者祇能滿足那一個讀者,不必他求第二人。

有一次妻子問我:「那個人是不是你爸爸?」我答:「或許是罷。」但或許也不是。我幾乎可以想見:已經過世的父親若是讀到我的《澎湖偶拾》,一定會縱聲笑著說:「拾了這麼些不好賣的玩意兒啊?」但是我仍然像做晨操晚課那樣每天不間斷地繼續寫著。每思辨一個字、查考一個字、斟酌一個字,以及寫定一個字,就會重溫一遍孩提時代初學認字時的驚喜、疑惑、癡迷以及焦慮。透過再三再四地揣摩、重識、翻新、變造原先所認得的字,看這些字在句子裡戲耍著生動活潑的意象、挑逗著滑稽突梯的趣味,有時也暴露著我試圖掩埋或拋棄的思緒。也正是這些詩句忽然出現在腦際的剎那之間,我會發現自己居然還擁有某種情感。最可貴的是:在詩中,我的確感受到逝者並未逝去。

2011年5月7日

郊遊之外

到過大口環之後,興奮莫名,讓我明白那些純粹遠足、郊遊其實都不是我杯茶,教我著迷的依然只有特定的空間,那些不會寫在任何介紹上的目的地。從前一知半解的heterotopia,現在體會深了。

也知道何以我喜歡風馬牛不相及的醫學史。它總是把人的步履引領到那些heterotopia,就像醫學的終站,墳場、義莊。不會成為古蹟、龍友目的地的地點,除了邊緣與grand narrative之外的故事和歷史,什麼也沒有。然而對我來說它們擁有永恆。為什麼會用到「永恆」?待照片沖出來就揭曉吧。

香港風物誌裡的人大概都有同樣的sensibility,雖然還是覺得他們怪到極點,在香港有這樣一個網上社群,也算是很難得了。

香港風物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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