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24日

黃昏未晚

太陽還在棚屋頂上照亮鐵皮,第一次踏進這叫蘇蘆的咖啡館,河涌就在肩膀旁,伸手可及,我一邊告訴你很久前就想擁有一條小船的念頭,一邊遞上新近沖印出來的照片,厚厚一叠;你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不徐不疾。太陽一點一滴下沉,杯子裡的飲料都到達肚子裡,你就熟練地提醒客人前往碼頭迎接日落。聽說大澳警署正在被活化成精品酒店,建築物料在小碼頭放滿一地,行人止步。我沿小路走到崖邊坐下來,你也坐下來,我們之間被合乎禮貌的距離隔開,但在言談裡我們試圖用語言消除那剩下的長度。遊人都拿住照相機,說來也奇怪,我手上的忽然壞掉,卻又有什麼關係?你取笑我送你藝術中心電影節目的單張,「太文藝青年了」,如此種種,鏡頭不論指向何方,亦沒法捕捉。

日落好像成了不明文規定,遊人們以此為限,過後趕緊搖巴士回東涌。感謝你的一句,讓滿腦子盤算著如何說一聲「想留下來」的我,放下遊人身份,跟隨你雜沓大澳的夜。穿流於龍田村和太平街,在黃昏未晚的光影中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黑夜與白晝的差異,還有挖掘那些無需刻意尋覓的共同特質;或者只是指著渠道,說有天要沿著它走到盡頭。盡頭?然後我們興高采烈地說起城門河的盡頭,約定某天為此辦一個即興的旅行團。及至走在那漆黑筆直,仿似沒有盡頭的堤道上,我盡量地走得慢,因為開始有了懼怕走到盡頭的念頭,那一陣陣將仲夏夜暑氣吹開的涼風,我永遠不會忘記,就像我們並排而行的節奏。

也斯在《大澳的夜》裡說:「我們都同意,大澳的夜晚比白天美麗。」是你讓我也加入進那「我們」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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